別興者何？送蔣子前民而作也。蔣子以十月廿日同兩王子、蔣叔子、杜子解維而上，以廿三日至白門，以十一月四日自承恩蘭若移襆被書策過杜子城北之寓齋。齋在雞鳴山尾之右，所謂十廟西門者，京城近日之極遠僻處也，風(fēng)沙苦惡，氣象昏昏，居然龍荒窮朔無少異。凡四方有事來白門者例不至，或為杜子至者，北走十馀里，雖嚴冬，嘗流汗氣息喘不止。入門坐未定，必首尤杜子：「何乃居于是？」徐徐視梁柱，欹腐有落勢，墻壁皆傾倚，如巨人欲磬折將俯及客頂者，客色然恐其壓己也，坐不正，足跕跕欲外曳。又門外牛車彭彭，馬蹄?跋然。日落風(fēng)生，杜子急起導(dǎo)客曰：「君真可以去矣?！顾图伴T，蹤影滅。他日逢人，更傳語杜子：「奈何居于彼？」不知杜子力不能遷，且亦陰利客之不能至焉耳。乃蔣子何為者，事在城南，饑不及餐，顧獨得得然肯來共杜子數(shù)晨夕，反指城南為遠僻地。每一往過，輒尤城南之人，如向人之尤杜子。歸則與杜子啞然而笑，時復(fù)相與，想見古人齧雪吞氈，庶幾彷佛此地況味。且幸杜子無牛羊可盜，往往以為談柄，壯我幽悰。如是者不覺二十日。蔣子一旦辭杜子去，嗟乎！彼數(shù)子者，皆零星先去久矣，蔣子為我獨留，我以慨于心也。計此二十日內(nèi)，奔走與端居，約略相半，笑嬉與愁寂，情事非一。而杜子于其行也，目送口吟，趁筆直書，其間或可以詩，或可以無詩，或盡于詩，或不盡于詩，或似詩，或不似詩，莊嫚雜陳，頹然自放，自非張祿先生所云寒心者，大略具是矣?？偟萌绺墒?，命之曰別興。少陵云乃不知興之所至而為詩，知言哉！蔣子第藏之，自非忘言味道度外之士，彼將徒以是為詩而求一觀其工拙者，蔣子謹謝之勿出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