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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風(fēng)
幽禽喚客南山隅，飛空青雨生衣裾。
千尋直上蓄奇勢，乃有涑水摩崖書。
八分字字萬鈞力，今古空山留正色。
陡落泉紳渴驥奔，孤蟠石骨神龍逼。
刊此始何年，傳自紹興康定間。
翠微無人樵斧絕，棱棱千載含松煙。
三十二行二百字，前書家人次樂記。
庸行庸言人共知，讀書所貴求其義。
靖康南渡江山殘，君親大節(jié)言之難。
可憐遺老垂泣處，東南半壁斜陽寒。
惜公不作知公寡，滿目殷憂動朝野。
金牌已見召將軍，中國何時相司馬。
此書當(dāng)日稱箴銘⑴，此旨誰思自六經(jīng)。
西湖花鳥易消歇，片石獨峙青山青。
不見思陵石經(jīng)在太學(xué)，幾年白塔經(jīng)崩剝。
何如公書正直莫敢窺，常伴琴臺秋一角，配者何人米海岳（旁有米芾書「琴臺」二大字。）。
按：【評】中幅一段感高宗遺事，頓挫含蘊，不失詩人溫厚之旨。通體皆極就規(guī)矩，洵是此題合作。
⑴ 宋思陵云：「司馬光隸，真似漢人。朕有五卷，日夕置座右。所書乃《中庸》與《家人》卦，皆修身治國之道，不特玩其字而已?！?/div>
生不愿立功與名，但愿角端示警休甲兵。
亦不愿加爵與祿，但愿此生免為百姓哭。
寬厚長者長髯人，兩朝恩遇無等倫。
定元一代之制度，活元百萬之黎民。
君王雖有羊髀卜，不若從公決禍福。
醫(yī)民但取大黃一兩馳，醫(yī)國急須書數(shù)束。
念念憂危竟喪身，拜公畫像容猶蹙。
北風(fēng)號寒啼夜烏，靈兮靈兮如可呼。
王孫異代多感慨，荒亭誰寫鷗波圖，如公磊落真丈夫。
瓜分馬首肉雞舌，酒釀葡萄浮綠雪。
思公嗜好誦公詩，一瓣靈香爐里爇。
李屏山，趙閒閒，公亦師承二老間。
至今面目憑人識，只有此心誰照得⑴。
按：【評】筆力堅卓。文正公心跡勛名，數(shù)語寫盡，乃以遺言瑣事作馀波，此詩文輕重疏密相參之法也。
⑴ 公嘗稱趙閒閒為吾道主盟，李屏山為中州豪杰，又謂惟屏山、閒閒可照吾心。
偪偪仄仄萬峰立，蕭蕭寥寥匹騎入，寒氣待人如欲吸。
不知山從太行西來幾千里，陡然一支頓于此。
人言虎北口，又云古北平。
但見居庸山海，白馬紫荊。
群關(guān)絡(luò)繹以拱向，線路險與天門爭。
下有潮河不測之洪濤，上有嬴秦作俑之長城。
愁云慘結(jié)百戰(zhàn)地，古來白骨如山撐。
即如明末年，防邊計何拙。
可憐邊墻杵，筑盡黎庶血。
萬壑千巖?？蘼暎怀氯デ餆煖?。
方今甌脫皆一家，關(guān)門日出鳴清笳。
白頭戍卒老無事，獨立細數(shù)城頭鴉。
年年迎輦歌新曲，處處君恩喜沾足。
關(guān)內(nèi)人耕關(guān)外田，北來牛乳南來犢。
書生兀兀搖馬鞭，雪花如掌墮我前。
不愿姓名萬古銅柱鐫，亦不用短衣射虎消殘年。
十千但醉葡萄酒，一唱今朝出塞篇。
按：【評】寫中外一統(tǒng)升平氣象，「關(guān)內(nèi)」十四字，語簡而意該。前言古來守戰(zhàn)之苦，與今日升平之樂相形，章法之妙，筆力之健，非大家不能。
潛姿閟陰壑，迅羽翔高穹。
宇宙各有托，顯晦道不同。
余生守蓬藿，敢信能固窮。
食德仰先疇，慨然思農(nóng)功。
沄沄溪中水，謖謖松下風(fēng)。
百年丙舍遠，精氣自感通。
遺澤在耒耜，忍饑望年豐。
白云一杯酹，哀響生枯楓。
為我話疇昔，落日來田翁。
茅屋緣溪邊，云是先世宅。
守冢人雜棲，頹敗僅四壁。
旁尋桑徑通，遠見稻堆積。
場空人影小，寒月瀉初白。
稚子出門迎，揖我翻謂客。
殷勤敦禮意，雞黍無遴惜。
緬昔綢繆心，詎止計安適。
井灶不可尋，青苔掩陳跡。
糞本葉知根，探源泉有脈。
敝廬吾所愛，夢寐慰今夕。
信宿極流連，流連意難已。
比鄰各相款，酒薄味能旨。
恭唯祖宗舊，流惠播枌梓。
沒世猶勿諼，愛敬及孫子。
田歌互酬唱，情話雜悲喜。
指示松楸間，清蔭近尤美。
詩書不饋貧，遑敢希膴仕。
服穡倘有秋，歸學(xué)荷鋤始。
城西柳枝三尺長，與君同聽啼鶯忙。
城西落葉紛如雨，與君同送烏衣去。
燕去鶯來年復(fù)年，冶游常傍酒壚眠。
招人簾影候檐口，蕩破一角紅樓煙。
豈無姹女工數(shù)錢，豈無吳姬解按弦。
忽然曼聲起，但見娭光眇視翩來前。
微風(fēng)吹春燭花舞，空里行云飄似縷。
唱汝黃河遠上詞，幾人能識旗亭譜。
人生知己不在多，賞音況復(fù)逢青蛾。
縱無盈斛珠諧價，那不當(dāng)筵淚涌波。
此時千觴辭不得，此際三更聽漸急。
君自狂呼我已酣，深杯瀉入銀河色。
座中詫此兩少年，似顛非顛仙非仙。
頻澆壘塊還催酒，軟踏琉璃欲上天。
君家舊住山陰道，連日酒船來不少。
桃花開到隔江山，恰對西施鬟髻好。
美人隱隱翔云端，我欲從之道路艱。
感君言語得人意，能使腋下生羽翰。
來時共君行，歸即就君宿。
明月在前頭，忘卻我家屋。
青楊白楊前后居，團雪散雪離合殊。
人生最愴黃壚別，吾輩先愁綠發(fā)疏。
行樂不及時，流光容易誤。
但愿酒星常照酒人聚，倒佩欹冠能幾度，他年毋忘城西路。
按：【評】宛轉(zhuǎn)流麗，自是初唐一派。
鉛刀無良割，繒牛徒外榮。
何如杜元凱，胸有武庫兵。
愚智三十里，渺若河漢驚。
蠹魚走廚簏，聚書多鬼名。
此腹何負公，不使相拄撐。
古來課士法，經(jīng)史以歲程。
賤生懼學(xué)晚，末由涉登閎。
持斲問輪扁，材藉大匠成。
載賡伐木篇，愿言求友生。
子倘能我來，嚶嚶有同聲。
子倘不我來，踽踽吾獨行。
按：【評】此二篇不失古人贈言之義。
去年別我落葉飛，今年花發(fā)仍來歸。
幾日南園生綠草，一條古巷閃烏衣。
烏衣有情工軟語，珠箔玲瓏招故侶。
東風(fēng)歷歷問寒暄，夕照呢呢學(xué)兒女。
海棠雨過樂春酣，令節(jié)剛逢三月三。
辛苦營巢防戊己，綢繆定戶向東南。
東南戶拓芹泥暖，落成賀以晴云碗。
隔墻何處簇樓臺，別院誰家鬧弦管。
豪華炙手近欲嗔，井文細畫梁無塵。
翩??每見釵頭化，窈窕從教掌上珍。
金魚牢合云埋戶，重聽鼕鼕鳴社鼓。
窗底憑泥打玉箏，樓頭有女悲朱縷。
極睇休疑路阻修，眼前猶自掛瓊鉤。
年來年去渾如夢，飛絮飛花攪作愁。
相依還說貧家好，故壘當(dāng)時非草草。
一剪香黏杏樹紅，全身避入梨花縞。
花邊樹外久留連，送上秋千人比肩。
豈無絳衫飄艷艷，豈無繡帶舞翩翩。
衫痕帶影同下上，輕身學(xué)得和春蕩。
黑暗嫌經(jīng)戶網(wǎng)兜，黃昏怕觸簾旌響。
門外參差柳插高，得時百鳥共求曹。
莫因北去憂鶗鴂，莫為東飛念伯勞。
羨爾雙棲同旖旎，朝日曈曈睡新起。
頻煩喜報畫堂前，又引雛穿碧陰里。
感恩惟有主人多，主人欲別嗟柰何。
明朝相送橫塘路，無限深情勝綠波。
輕陰連日欲雨不雨天，清明已過尚在谷雨前。
城南主人邀我看花去，到門便聽蜂子聲喧闐。
雕欄屈曲一幅青幔護，羊燈蕩漾四角流蘇懸。
不知姚家魏家誰氏種，黃者金粲紫者玟瑰鮮。
霞蒸云涌頃刻開百朵，似有羯鼓火速催花邊。
花頭如盤何止尺許大，花身高透約略齊吾肩。
石家步障移自金谷至，鄂君繡被堆向沙棠眠。
酣酣過卯常帶曲生醉，亭亭正午試驗貓睛圓。
忽然花光捲起在空際，漫天柳絮正放春風(fēng)顛。
人生看花須及花正好，未必明日不付牛酥煎。
奉我蘭陵下若之美醞，娛我高山流水之清弦。
進我綠沉青鏤之彩筆，索我批紅判白之新篇。
廬陵記里寫遍洛陽種，沉香亭北句妙吟青蓮。
名花榮辱豈待鯫生志，平生富貴自有文人傳。
晚來只恐鹿女踏花去，但剩水牯歷亂斜陽偏。
不須評量十戶五戶賦，火前火后有約期來年。
松光透天天欲濕，作勢蟠挐萬蛟立。
咫尺蒼茫不辨人，厓山暗捲寒濤入。
杭人故事說康王，行宮十里營錢唐。
西湖花鳥奉宸賞，不與汴水同荒涼。
納涼聞幸翠寒堂，講武還過御教場。
此時此山入大內(nèi)，鳳凰爾在云中翔。
百官環(huán)佩花漏午，不知今者唯斜陽。
嗚呼宴安鴆毒厚，金牌竟阻黃龍酒。
風(fēng)波獄起墮長城，從此中原非宋有。
嗚呼游戲干戈生，襄陽炮火燒空明。
笙歌夢轉(zhuǎn)秋風(fēng)急，蟋蟀聲催白雁聲。
主失乾綱臣誤國，撞壞家居良可惜。
殘山留作畫圖看，一片傷心天水碧。
鳳兮鳳兮爾亦哀，眼見宮闕成蒿萊，金支翠旗安在哉。
問月月已落，看花花未開，隔江風(fēng)雨諸陵來。
棠梨麥飯無人哭，幾樹冬青怪鴟宿，冷落鳳凰青隔竹。
按：【評】中幅兩「嗚呼」，一嘆高宗之誤于秦檜，一嘆理宗之誤于賈似道。古詩中用兩股文體，章法獨辟。后一段節(jié)刪數(shù)句，較為簡老，諒作者不以為妄也。
人語煙際生，沿流舟暗轉(zhuǎn)。
清風(fēng)善發(fā)蒙，孤岫倏迎面。
就竹微徑連，梯苔仄厓踐。
湖光所來處，巖啟扉兩扇。
漸積夏綠寒，全奪晁采絢。
遙心赴空闊，近狀收峭茜。
路絕蹤久迷，境辟勝重選。
既暢榛穢除，彌快泉脈見。
戛然琴筑音，石溜迸如線。
樵歌無遠近，聽之清滿山。
送我如御風(fēng)，飄蕩嵐翠閒。
松篁杳莫數(shù)，蘿薜紛可攀。
百梯陟窈窕，兩崖束孱顏。
徐釋苔步窘，行習(xí)澗語潺。
緬彼凌云人，千載遺佩環(huán)。
摘葉吟許繼，折麻情更關(guān)。
林阿掩遙夜，時有鸞鶴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