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風
惟天賦吾人，厥性仁與義。
人而無此性，亦一禽獸耳。
仁以愛為主，義者宜之謂。
行若得其理，萬殊歸一致。
生族曰有三，君親居其二。
深恩與厚澤，豈若昊天翅。
事亡如事存，報生當以死。
忠孝本無間，至情寧有異。
先王制以禮，品節(jié)各殊次。
庶有匹嫡嫌，不得祭考妣。
臣有僭上疑，未敢擅君祀。
大防信難踰，千圣同一揆。
事有隨時別，禮或緣情起。
惟圣可以權(quán)，低昂必稱錘。
夷考二戴記，炳若丹青備。
支庶祭其親，匹夫祭天子。
經(jīng)變縱不一，制事均得誼。
惻怛誠意同，義盡仁之至。
人性與天理，固所不能已。
矧有不世主，神功入人髓。
滄桑雖百變，夐想猶不匱。
金火雖迭遷，彝常無時墜。
所以報效道，靡不極其意。
我觀古圣王，世絕祀不止。
粵若堯與舜，廟享迄千祀。
吳越建禹祠，商丘主殷器。
洪皓祭道君，忠悃篇中寄。
徐民祀偃王，石室山上巋。
有漢高光廟，歷歷皆可指。
國人懷楚王，茅屋陳饎饋。
村翁慕蜀主，伏臘薦胡簋。
南軒若晦翁，昌黎及子美。
迭興曠世感，篇什垂后示。
退陶濯纓翁，立言亦精致。
蓋以微誠寓，實出愛之理。
雖非紀常典，寔無僭踰忌。
翼翼吾皇祠，亦在華陽阯。
盛事誰權(quán)輿，烈烈文正旨。
大義諒斯存，我請言終始。
昔我康獻王，忠義參天地。
際會高皇帝，至德配姚姒。
威島返義旗，彝倫賴不陊。
梯航久不替，職度勤包匭。
世世愈恪謹，燕謨垂后嗣。
見待頗異禮，一如心腹視。
逮至歲龍蛇，左海丁運否。
漢儀尚整肅，島夷忽覦覬。
兇謀逞假虞，殺氣纏東鄙。
獰鋒力難制，王師輒顛躓。
三京已失守，八路如鼎沸。
回瞻關(guān)西路，玉趾多跋疐。
慘惔二陵禍，痛哭七廟燬。
川瀆血漂流，丘園骨委積。
人煙杳蕭瑟，神民共憤恚。
時維萬歷帝，惻若瘝在己。
疾痛呼吁急，父母欣孔邇。
鴻恩特字小，赫怒東出帥。
士卒風霆馳，惠渥云雨施。
先烈慕鐔海，祖訓追夢魏。
成籌在同仇，不憚邦力費。
將軍誰最雄，赫赫楊與李。
威伸日出處，巨酋心膽惴。
經(jīng)營六載間，海岱妖氛弭。
群丑蕩巢穴，四郊無壁壘。
神武且不殺，元后信聰智。
藩邦喜再昌，宗社起頹圮。
春陽及朽株，雨露沾枯骴。
邊境臥刁斗，連山絕烽燧。
耕織始安業(yè)，士女相歡喜。
大哉生成化，昆蟲草木暨。
德與乾坤合，澤可江漢比。
含生悉尊親，樂樂利其利。
沒世銘肺腑，不敢忘有斐。
邇來五十載，侯度益虔摯。
痛矣崇禎禍，兇孽敢橫肆。
黃圖入狼望，蚩尤逼中冀。
國破君效死，舍生如脫屣。
身為社稷殉，義不徑竇避。
毅烈爭秋旻，萬古立人紀。
臣謀竟不臧，遼城反自毀。
乾綱掃地盡，羯狗擅玉璽。
華夏氣甚逆，視天一何醉。
衣冠盡污辱，生靈慘艾薙。
蕭條南渡業(yè)，反為奔鯨餌。
嗣皇恨血碧，帝胄逃蹤悴。
宇宙一腥膻，冠屨痛倒置。
寂寞天壽山，松柏空蒼翠。
率土均含痛，最偏東海涘。
追惟赤鼠冬，胡騎忽縱恣。
下泉浸苞稂，拒轍如螗臂。
非無蹈海志，忍辱良有以。
寧考奮大猷，一恢唾手矢。
錦玉忘宵旰，方圓慚戴履。
如漢有武侯，比夏馀臣靡。
杖鐵追宋辟，涂廁聞豫匕。
暨臣一介同，鞠躬期盡瘁。
云龍契密勿，丙夜籌策秘。
二三為時出，拔茅茹征匯。
十載勤聚訓，北望恒切齒。
金幣往來間，常寓薪膽志。
區(qū)宇佇廓清，一掃腥穢氣。
成敗豈逆料，彼蒼謂可恃。
仙馭痛莫攀，大業(yè)中途委。
支廈失巨木，為山虧一簣。
天若假以年，功烈豈如彼。
白首孤臣在，抱恨窮山邃。
年年五月日，謾灑窮天淚。
長吟出師表，獨懷傾瓶恥。
哀哀匪風感，眷眷尊王思。
截彼千丈崖，煌煌四大字。
石龕勢穹崇，足以風雨庇。
蒼梧帝駕遠，鼎湖遺劍寘。
翔鸞舞半壁，惝恍驚神鬼。
問公從何得，老峰求燕市。
誰人為相贈，悲歌慷慨士。
至寶不論直，千金土芥棄。
歸來詫海域，奉若帝手賜。
思傳修身要，分明揭在是。
所以懷綏化，蕩乎難名矣。
摹勒若有待，天意非偶爾。
守視憑緇流，煥章名其寺。
環(huán)衛(wèi)簇山靈，呵護羅谷魅。
摩挲感自激，雪涕悲風屃。
仍思故皇靈，久矣香火閟。
神州不可托，躑躅將何倚。
謀營一小屋，擬享神與毅。
報效同犬馬，精誠體螻蟻。
舊德表不忘，英靈庶少慰。
時命忽大謬，好事嗟莫遂。
流離顛沛際，一心耿不弛。
丁寧將死語，托后頗亹亹。
賴有門下賢，繼志克慎毖。
禮意愚不測，人見或歧貳。
公議久乃定，經(jīng)度仗士類。
民庶若子來，輪奐不竟晷。
規(guī)制仿殿屋，結(jié)搆猶不侈。
堂廡儼跂翼，東西兩皇位。
古禮雖可徵，時勢多忌諱。
空山鎖虛殿，神牌用素紙。
春秋谷朝差，奔走供蕉荔。
遠近聞風至，濟濟纓弁頍。
循規(guī)素王祀，斟酌滄洲事。
奠獻禮止三，籩豆數(shù)列四。
冠服襲明儒，牲牢展特豕。
誰言禮未禮，有以小為貴。
洋洋萬世澤，盡物無與擬。
祭用生者祿，圣言信有諉。
況又士于帝，本自無嫌儗。
一氣通上下，克誠其饗只。
不以人為微，不以物為菲。
焄蒿在左右，僾然臨尺咫。
夜聞蜀魄啼，花上冤血紫。
工部一掬淚，北面勤拜跪。
循除九曲流，盡是朝宗水。
嗚咽若有情，日夜去??。
祠號揭萬東，過者必欽唏。
院宇傍鄰近，中垂一幅綺。
大老遺像儼，宸居宛密侍。
皇祠禮才訖，肅齋仍奠饎。
應(yīng)有不昧魂，下上陪風騎。
時于供事夕，復(fù)舉公罔觶。
賓主迭獻酢，二南偕宮徵。
升降挹遜間，王道知易易。
澤宮千載后，不意今復(fù)覷。
哀彼一統(tǒng)歷，正朔終于此。
先正十襲藏，保得堯庭瑞。
百刻遺憲在，內(nèi)記欽天志。
開卷感慕新，禮廢猶存餼。
復(fù)有中山毫，天香尚染漬。
螺刻足為徵，流傳問何自。
至諴宜有感，得非神所遺。
悲慕寓羹墻，此義知者幾。
尊周一部書，美意須更味。
麟書置無地，洞云為篋笥。
山號亦稱華，名言實非偽。
異日歸馬地，禎祥已先萃。
岳帶清秀氣，水洗氛穢累。
群壑揔雪色，石面渾如砥。
汗漫排素壁，潔凈無點滓。
或鋪如簟席，或窞如圈匜。
奇巧各千狀，逐處心魂悸。
疑從王京游，宛陪瑤池戲。
巍乎落影岑，萬仞不可企。
何年映中華，舊跡傳秘詭。
龍巖復(fù)蜿蜒，幾日臥清沚。
風云會有時，神變倘一試。
巴谷境幽窕，石路何逶迤。
冬青遍成林，森然雜松榧。
梅比孔廟檜，菊垂東籬蕊。
派分武陵溪，巷接桃源里。
中朝一區(qū)土，恍惚于斯徙。
王家舊日月，留照此山里。
文物獨皇明，謳歌尚朱氏。
回首犬羊天，九有腥塵熾。
烈士氣激仰，忠臣血涕泗。
適玆涒灘歲，甲子一回值。
皇業(yè)尚未復(fù)，身上簪纓愧。
人情倍惻愴，時事增感喟。
于休我圣上，臨筵亦興愾。
皇皇大報壇，志業(yè)追前軌。
睿想酌時宜，乾斷廓群議。
圣躬親祀事，泣涕沾黼扆。
紅云儼陟降，彷佛回土駟。
酒用包茅縮，庭看佾舞佌。
星辰北拱如，羽旄東巡似。
禹鼎雖沉泗，夏禮猶在杞。
巍烈竹帛垂，偉績管弦被。
君民不謀協(xié)，異事增光賁。
非徒秉彝同，諒知時運使。
人心既未絕，天數(shù)從可揣。
胡命無百年，光復(fù)指日俟。
絳衣何當見，拭目長延跂。
陰盛必有陽，亂極當思治。
宣圣述詩易，托意警衰季。
芃芃黍苗句，編居變風尾。
碩果不食象，著在剝盡底。
天道古來然，圣訓豈不懿。
勉旃同志士，共惜光陰駛。
東韓數(shù)千里，庶免為蟲獸。
民性由是明，禮俗從今韙。
綱常幸不墜，嵂兀山共峙。
彼哉忘義徒，何心妄毀訾。
世無魯連子，誰識牛后刺。
他日玉河道，其顙應(yīng)有泚。
藐余一書生，斷兮無他技。
戀舊心如結(jié)，傷今掌頻抵。
平生倚天劍，無路斬長虺。
百感來嬰懷，中夜耿不寐。
遂為綴新詞，聊以辟邪诐。
此言如不信，更請質(zhì)經(jīng)史。
稷粥稀稷粥稀，粥稀何愁為。
朝一盂暮一盂，足以療吾饑。
膏粱異味本非愿，至樂須從此間知。
臺生海隅稟氣薄，眼小不知蛙井窄。
齊門久勞抱瑟立，蜀中無人和白雪。
螢窗十載激仰志，幾對青編引大白。
平生至愿學孔顏，個中尋常何事樂。
簟瓢不妨陋巷空，溫色寧存陳蔡厄。
鄰斗閉戶即其時，斯世誰能振木鐸。
蠻人不解貴珍剃，楚地從古賤奇璞。
微材擬在木雁間，井冽無計寒泉食。
嘵嘵末俗喜窺人，安得甌臾止謗謫。
靈均雜佩愛秋蘭，杜老清詞悲古柏。
回瞻北宸纏祲氛，欲揮長劍斬妖賊。
羊腸世路太崄巇，幾人入室操吾戟。
詞林契合有我友，恍如跫音聞空谷。
多君丈席飽真腴，愧我陳簡探糟粕。
郊居幾年共里闬，峽里移寓同棲息。
針芥磁石喜相隨，釣月耕云意自適。
居無?石室愈閑，巷斷輪蹄村更僻。
方幸棲烏得新枝，肯學磨驢尋舊跡。
兇年菜羹亦自足，大碗何羨啖弗托。
高堂鶴發(fā)即地仙，好向壺中送日月。
馀生孤露羨何及，蓼莪詩篇不忍讀。
龐床納拜輒多感，話及疇昔悲填膈。
山釀野蔬為寬心，提攜卻掃清溪曲。
冰壺寒月挹襟韻，碧梧停鸞聳風格。
披來詩卷似束筍，拭目清光燦奎璧。
良驥不合冀市老，白璧可惜塵埃擲。
嗟吾窮鬼動輒隨，白首深山伴木石。
時危戒存口三緘，年老醫(yī)成臂九折。
悲甚南華叩盆歌，痛結(jié)西河喪明哭。
人生惡緣苦無限，天禍邇來何太酷。
春林烏哺謾起感，蜀山猿腸隨處割。
中間險釁已飽更，生理零星焉足說。
元來窮困玉成人，丈夫胯下猶匍匐。
須將通塞付化翁，但求基業(yè)勤收拾。
長往元非擬巢由，許身將期追契稷。
疏慵固合圣主棄，憂國惟愿登菽麥。
田家幽興屬三春，雨后源泉初動脈。
灌根可以食其實，不菑寧望秋有穫。
淵明一出本非心，滿園松菊安素節(jié)。
云林高臥俯塵寰，枕邊游兒何瑣碌。
風波宦海杳無津，出沒孤舟迷所泊。
經(jīng)綸事業(yè)只此心，美哉山木須愛惜。
持敬當似撐船篙，讀書宜戒還珠櫝。
居常戰(zhàn)兢若臨履，循序磋切如骨角。
將同鳳凰萬仞翔，肯隨雞鶩稻粱啄。
慈悲活法哂斬貓，仁義良心欽放蝎。
诐淫窠窟孰抵排，義理絲毛細爬櫛。
君今老矣我亦衰，嘆息中宵徒仰屋。
嫠緯一念耿未已，廟堂何日夔龍集。
康衢擊壤亦君恩，共說桑麻情款洽。
春來薇蕨獨有味，山外腥塵天欲坼。
斯文陽九更堪論，任他稂莠亂嘉谷。
言志非為事吟哦，不平胸懷聊吐出。
時情物態(tài)說未盡，流涕長嘆猶不足。
寄語紅塵逐臭客，人世黃粱幾度熟。
朱門粱肉縱云樂，不如山窗對黃菊。
鶉火昏中屆，驚雷震滯潛。
玄冥已退息，青帝何猜嫌。
不意句萌節(jié)，還靳雨露沾。
頑云彌上下，肅氣遍洪纖。
點地瑤花落，飄空貝葉兼。
霏微迷澗谷，斜拂撲窗簾。
階似排隋璧，庭疑鋪蜀縑。
隨風渡水灑，和雨逐泥黏。
放鶴愁難覓，墜珠怯未挦。
蒙頭驚發(fā)皓，觸面覺鋒铦。
珠海蚌爭曝，琪林蝶共覘。
窮愁添白屋，高價聳青簾。
柳失黃金色，松偷白玉髯。
客尋元寶徑，人臥洛陽閻。
帳暖羊羔熟，窗明簡冊拈。
封條非圣瑞，盈尺葉豐占。
遣興杯添醑，防寒席累苫。
羲和還失律，顓頊固非廉。
守白如從質(zhì)，填壑似益謙。
陰官太好事，玉妃何無厭。
龜看支床縮，蝗知入地殲。
墨池冰正合，茶鼎水頻添。
銀屋羅窮戶，冰簾垂短檐。
念妻增遠想，詞客費呻佔。
萬象雖含景，群芽已吐尖。
誰將千嶂玉，化作萬家鹽。
鱗撒玉龍死，灰留昆火炎。
太陽俄照耀，枯卉復(fù)浸漸。
積勢旋將釋，馀寒豈久淹。
乾坤回淑氣，麗日物同瞻。
汝今突而弁，將以成人責。
成人責如何，道崇而學博。
人而無道學，馬牛襟裾若。
恭惟皇上帝，降此仁義德。
不以堯舜厚，不以蹠蹻薄。
一念勤忽間，圣狂天淵隔。
幾微發(fā)動際，盍亦慎其獨。
念汝資質(zhì)美，何事做不得。
而余教不嚴，任他虛度日。
年今十七強，學未窺藩闑。
文藝固馀事，德行何由立。
余惟汝之病，懶惰已成習。
聰警非不足，言為多顛錯。
當事沒商量，看書不究覈。
兒時尚可戒，長大尤所惕。
宜爾自今后，洞洞復(fù)屬屬。
革去幼少志，圣賢以為則。
斯文有自來，我且為爾說。
姚姒繼神堯，精一傳心訣。
夫子告顏曾，一貫與四勿。
鄒圣及晦翁，相守一字直。
其人沒已久，吾道在方策。
如能溯而求，瞭然皆可識。
不必高遠求，但向彝倫索。
父子親之至，君臣義以結(jié)。
朋友交有信，長幼天所秩。
造端在夫婦，及至天地察。
行之本孝悌，本立用不竭。
詩禮是根基，小子何莫學。
伯魚古賢人，尚有墻面敕。
矧爾魯下輩，可不勤用力。
流光不復(fù)來，白首悔何益。
人一己百之，寸陰須愛惜。
上可成德業(yè)，淵源接伊洛。
中可做文章，光輝動華貊。
下可為善士，不陷于邪惡。
立揚雖難期，顯親庸有極。
吾家世儒素，著自麗中葉。
圭組奕蟬聯(lián)，文質(zhì)相炳燁。
于顯錦城公，竹帛芳名蔚。
灣溪述家業(yè)，貂玉燦盈室。
逮我松村翁，龍德確不拔。
門祚屬中否，喪亂何其棘。
先考襲前光，少孤形影只。
及長劬詩史，發(fā)憤忘寢食。
綿綿故家聲，賴而不隕籜。
教道亦有法，罔以恩愛僻。
如我不肖者，亦被馀慶及。
辜負螟蛉誨，徒傷蓼莪什。
常恐身名污，重貽門戶辱。
子姓且滿前，品氣各千百。
憂戚固無論，教養(yǎng)懼有失。
但聞古人語，溉根者食實。
從前不食報，責效今可必。
堂搆茍不肯，予其有后曰。
顧汝一毛發(fā)，孰非先祖澤。
不為農(nóng)圃人，盡力于溝洫。
不為編伍卒，從事于矢石。
工賈給器用，僮仆備使役。
生長太平世，處閑而居逸。
饑猶供饘粥，寒亦著粗褐。
所業(yè)惟此學，不學即棄物。
經(jīng)傳緊要旨，不憚毫縷析。
古今治亂跡，了然如目擊。
不徒知之明，抑亦行之篤。
勿慕人富貴，勿恥我疏糲。
接物無畛域，修己以簡潔。
所重惟喪祭，尤當盡其節(jié)。
無忝爾所生，人道于斯畢。
豈止身心正，效將及家國。
出身事主日，其道由是擴。
明明我先靈，寧不介爾福。
此意如不負，吾死可瞑目。
何年九苞禽，引雛從南來。
一毛看五彩，百鳥仰毰毸。
啞啞林間烏，反哺聲正催。
密邇松楸下，萬壽堂新開。
擊腥供晨夕，衣彩戲嬰孩。
諸子盡英妙，大兒更魁巍。
文定嫡嗣傳，山東世業(yè)恢。
馀慶豈無因，前光自有胚。
壸范聞曾熟，宜爾百福該。
宮功執(zhí)麻枲，宗祀謹籩罍。
斷機樂妻賢，崩城杞婦哀。
遷居埋鬻遠，臨事義理裁。
門闌晚更昌，天道果栽培。
南極星正曜，西山景忽頹。
美法留中饋，徽容閟夜臺。
淺土從先兆，于今一祀才。
延津劍將合，南紀柳車回。
天寒道路賒，魂兮歸來哉。
通家馀舊客，招些舉一杯。
程先生詩曰。人生百年永。光景我逾半。似是五十一歲作。余之今年。適與先生作此詩之歲同?？筛幸?。仍念先生道德學問。實承群圣之統(tǒng)。允為百代之師。而詩中慷慨之意。尚令人起懦。顧余醉生夢死。虛過半百光陰。卒不免為鄉(xiāng)人。而靦然不知愧者何哉。敢效嫫嚬。以寓曠世之感云爾。
三萬六千朝，吾生已過半。
滄桑幾變移，山野一閑散。
昔擬鳳凰枝，今成霜雪干。
昨非始乃知，來者若為勸。
吾年二十有九歲，汝生臘月旬三日。
劬勞顧復(fù)事如昨，汝慈已沒吾衰疾。
幸汝長成有所適，我往送汝悲喜切。
區(qū)區(qū)別懷且莫說，但請吾女宜家室。
無違夫子必敬戒，孝于舅姑和宗戚。
奢也寧儉巧寧拙，最是多言為惡德。
酒醬絲麻是其職，保族成家在努力。
閨門三尺自有嚴，慎旃外事毋相涉。
汝歸汝家思吾言，勿使門戶有恥辱。
老吾此言如不負，他日泉下可瞑目。
巖翁曉倚匡床坐，格我群蒙誨諄諄。
人生所貴學古道，不學無異禽獸倫。
詩書禮樂乃其具，孝悌忠信即是本。
嗟爾吾黨二三子，努力光陰惜分寸。
上可為圣次為賢，下之名聲垂后辰。
男兒事業(yè)死亦已，莫教虛作百年身。
中有一人向我笑，曰惟先生言何迂。
先生有才慕管葛，先生有志學孔朱。
冬之夜又夏之日，忍饑忘寢年幾度。
天人性命說無遺，塵垢糠秕治可鑄。
如何素蓄不一試，漂泊東西鬢蕭疏。
凄涼身世一農(nóng)夫，泠落生涯數(shù)椽廬。
年豐啼饑煖呼寒，十口常如涸轍魚。
居家不免三蟲譏，處世空招一蠹刺。
群謗叢萃等韓公，數(shù)畝荒廢似楊子。
機阱四設(shè)患如何，不然將見填溝壑。
從來積學果何補，困橫人間亦已極。
看他朱門列鼎輩，未必窮經(jīng)志道士。
橫行白日勢莫當，何似窮年空下帷。
儒冠誤人自古然，不以為戒反教為。
巖翁辭塞不能辨，嗒然良久心竊嘆。
咨余性命得之天，富貴何益窮何損。
滔滔俗尚類如此，世道斯文知已矣。
嗚呼安得黃金賤如土，使人嗜學猶嗜利。
時維清和節(jié)，陽壯爍群陰。
圣朝崇儒道，恩波及淺深。
多士稱慶日，斯文易名初。
沂水有馀興，提攜何處徂。
金剛聞天下，名稱第一山。
共惜年光暮，何憚道路漫。
靈跡求三島，仙居訪十洲。
蠟屐行將遍，筍輿幾處留。
肝肺互傾瀉，情志益綢繆。
還將紫芝曲，聊和白雪謳。
冬夜且將半，群動一時休。
孤燈照不寐，窈然一室幽。
寒風動窗竹，積雪迷山丘。
有懷同心子，憂思正綢繆。
緬憶清和節(jié)，招邀訪仙流。
滄海窮冥賞，蓬萊騁遠眸。
一別湖山遠，消息渺難搜。
白屋驚歲暮，寒夜攬衣裘。
安得駕飛龍，更與天外游。
俯視人世間，玉漿相勸酬。
腥塵滿區(qū)宇，故都不可留。
肯同季葉人，縛束長悔尤。
刀圭倘分我，一餐消百憂。
勉哉毋共斁，金丹功早收。
